• 5659、《老赵二三事》


赵哥这个周二死了,死于鼻咽癌,死在海南,享年68岁。

说死这个字,并非对他不敬,却因为我和他说话太随意,没大没小的。

向他家人问了一下情况。

去年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好了,一直在海南没有回汉,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回汉一路颠簸会出什么问题。这样就拖到疫情以后,幸得海南气候好,要是在这边就早死了。他的家人都是急匆匆赶飞机过去处理后事。


谁又会记得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呢?走在人群中间,个头小小,头发爱向后梳着,一身旧西服,皮鞋总粘着泥点,一副干瘪老头的模样,没有人会在意。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还是消耗了什么?是自己不由自主的奋力挣扎的结果,还是父母快活高潮的结晶?都不得而知,反正你在这个世上走了一遭,又这样悄无声息的回归自然,有什么必要,有什么意义,恐怕只有你自己去评判了。有人遗憾,有人淡然,有人回望,有人养生健身,有人慷慨赴死,都不过是白驹过隙的刹那瞬间。

说不在意,是因为最终没人记得你的,别把自己估价的多么了不起,你的存在最多只是自己的家人、亲人、爱人记得那些过往罢了,而时光荏苒,当你亲近的人都死了,你也就不存在了,旁人甚至家人纪念的意义又有多少呢?不过是清明节时候的一束黄花。


8年前上级调我去武东YY。去之前单位的人有熟悉那边情况的,说,你去小心一点,那里有蛮歪的人。歪人,在本地是指不服管教、蛮横无理的那种人。我想,我又不是去打架的有什么恐惧的。

几个月以后熟悉新单位情况了,被这边称作有点“歪”的几个人中就有赵哥。开会的时候他几乎每次都要故意迟到,还要弄出响声,以吸引注意力。那是刷存在感的做派吗?实际上他有许多不满。

时间长了,你就会认识到一个单位或是一个公司里面,总是由性格、学识、修养、眼界、魄力、能力、担当、私欲等程度不同的人所构成的,你的趋好会影响你的判断,如果你历史的看问题会发现,有些表面的事情都是有着渊源的。哪怕是人与人之间的冤冤相报或是感恩戴德。


刚去的时候,办公楼正在维修,二楼的东边是专门给赵哥他们科室的,已经装修完毕,洁净明亮,但是他领导的科室还窝在一楼又暗又旧的破烂房子里,就是不搬家。没人敢去多做工作,那会被他毫不留情的骂回来,“你个小笔篮子,滚远一点。”谁也不敢把他管狠了,因为,此前他已经确诊患鼻咽癌。谁跟一个癌症患者计较啊,何况又是在体制内。可一楼还等着装修好挪动呢。

“你到底有什么要求?”我问了问。

其实真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对上面头头不满意,让你不舒坦,恶心你一下。歪吧?确实歪。

一个月以后,把二楼的几间房的功能用途调整了一下,很快他们就搬家了,科室的员工都非常高兴,业绩一下子就翻番了。

“我是看在你们的面子啊,”赵哥指着我说,“把陈科长喊过来喝酒吧?”

陈科长是我原单位的,他知道我们关系不错。一个系统中的单位常常有业务交流,特别是相同专业的有自己的协会啊学习啊什么的。那几项规定出来之前,活动较多,之后只要涉嫌违规的都不许了,如有吃饭之类的活动,也只能是小范围私下自己买单了。陈科长下班得得跑了过来,老赵举着酒杯说,兄弟们都对我不错。


那一年单位组织员工去秋游,划定了三处省外景点,工会让职工报名,报名结果一统计完,他们看着名单说,这个赵哥报名去凤凰,谁敢带他啊。

那个时候还可以让员工出省旅游,后来就不行了。头儿们面面相觑,报名去哪里是员工的权利啊。"老刘,你辛苦一下带个队吧?”

只能是我了,舍我其谁?一行有30多人呐,我刚来几个月都没认识几个人。了解了一下员工的情况,大家都是很听话的人,所谓歪也是分场合看人点菜的。

我说,老赵你确定跟我走?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不是自己报名吗?你能不让我去?

怎么可能,你是老员工,又是老哥,怎么能不带你呢?

那就好。

大家都说你是酒麻木(酒瘾大),怕影响行程,你觉得呢?

你不让我路上喝酒?

正是。你必须答应我,这三天你不许碰酒。否则,免谈,以后就别跟我扯什么老哥老弟的。

这......,好吧。

结果,一路上是非常的顺利,这次去凤凰之行让员工都感受到愉悦的旅行体验。三天中有好几个正餐,老赵居然滴酒未沾。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兄弟倒是有好几餐是搞了酒的,赵哥在一旁只是看看,这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哩,大家都纳闷。

回来后,有头儿们问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老赵居然三天不喝酒。

没什么,我把他当哥看。


后来,赵哥退休了,住在单位宿舍,三楼。他的退休生活就是两样,一是喝酒,二是钓鱼。背靠严西湖,湖面宽阔,只是这湖里的水质不敢恭维,钓起来的鱼我是不大吃的,有一次去养殖场参观,算参观吧,都是湖边的兄弟单位。据说,湖里的鱼主要销往外地。而老赵有几次把钓的那种小鱼要我拿回去。搞了几回我就求他,别,别钓了,这鱼吃起来太麻烦,您自己留着吧。可他依然对钓鱼乐此不疲,晒得黑不溜秋,活脱脱一个干瘪小老头。

因为单位业务用房紧张,拟将靠西边的2处平房进行维修改造,那是置放了许多年的砖木结构的破房子,消防隐患也极大。这片平房隔一个院墙紧邻赵哥住的宿舍,而宿舍的院墙一侧有4间私人搭盖的杂物间。过去的老宿舍区都有这个习惯,在自己家临近的区域找一个位置,搭一间小屋子以陈放一些烂七八糟的不用的丢了又感到可惜的旧物件。这其中就有赵哥的一间,约莫20个平方。而这次维修改造需要拆除旧围墙,放大地基,因而问题来了,要动员这4位退休职工自己拆除原来的搭建的杂物间。这个平常占道还不起眼,也习以为常的行为,此刻要变成公家的行为,就不那么好办了。

讨论来,讨论去,别人都好办,谁去做老赵的工作,让老赵拆掉杂物间?头儿们最后还是把任务交给我了,说每户给点补偿,是个诚意而已。

你来了,还带什么酒呢?赵哥说。

嘿嘿,这个是我自己买的,又不是什么名酒。我将酒放在桌子上把来意一说。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赵哥说,既然你开了口,我还是认你这个兄弟,你说什么时候需要拆?痛快!


再后来,他妹妹帮他在海南买了房子,说那面的气候好一些,有利于他身体的休养。这之前我又调动了,走得时候还是提溜2瓶酒去看了一下赵哥。谁要那酒是他的真爱呢?

在这里工作五年,结交许多真挚的朋友,我内心还是很感激的。包括赵哥,这个众人口里的很“歪”的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支持配合我的工作,感恩。

赵哥走了,我记得这样一位对我始终慈祥有嘉的老哥。

我不知道还会有谁在这一刻记起并念叨一个人的长处和正念的一面。

我愿意慈悲这个世界,让你们怀着友善去感受一个你熟知的人,那一份真与善良。

呜呼哀哉!

赵哥走好。

 

   2020.8.7.   立秋   周五.写于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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